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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黄昏 第三十二章 伐木
血色黄昏 第三十二章 伐木

  1971年是内蒙兵团最兴旺的一年,也是我团基建规模最大的一年。团司令部、 政治处、后勤处、团长、政委办公室等高大的砖房一排一排屹立在原场部陈旧的土 屋旁。

  草原奇缺木料, 为此团里与120里外的乌拉斯泰林场联系好,派人去伐木。各 连砍各连的,由团司令部何参谋带队。

  七连去伐木的还是我们石头山上这几个人。

  4匹马昂头大颠儿, 车后扬起股股灰尘。土路弯弯曲曲,延伸到远方的地平线 下。到下午进山了,走十几里见不着一个人。这儿的山有点像桂林,地势平坦,馒 头峰一个个从草原上陡然而起,高高矗立,彼此不连。芍药、黄花、委陵菜等各式 各样的鲜花在山谷中怒放。

  四野非常静,似乎还在远古时代,没一点人类活动的的迹象。偶尔一只布谷鸟 急速地拍打翅膀,扑愣愣飞向远方。尽管离得很远,那羽毛和空气的磨擦声仍听得 清清楚楚。

  乌拉斯泰林场位于大兴安岭西南,蛇很多,素有蛇盘林场之称。一团团雾气在 山谷中飘浮,半山腰长满了茂密的树林,而山顶却光秃秃,露着嶙峋峥嵘的山石。

  我们住在一条沟里。所谓沟,就是两座山之间的平地。这儿草木繁茂,雨量充 沛,说下雨就下雨,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气候。土地也特别潮湿,随便找一个地,挖 几鍬,就能渗出水。每逢下过雨后,蒙古包里还能长出一堆嫩嫩的小蘑菇。

  我们在蒙古包附近挖了个一米深的坑,过一夜能浸出小半坑水,清澈见底,洗 脸做饭足够。

  头一天干活,皮金生就沉着脸对我说:“好好干,不许偷懒!”

  “我怎么偷懒了?”

  “你自己知道。”他那个漂亮的鼻子抖了抖。

  我没再言声,知道皮金生自尊心很强。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会仔细琢磨,看看 有没有隐藏着对他的不尊重,所以尽量不惹他。

  走二里地,上山、砍树、往下拖、装车……活儿相当累。砍树倒挺痛快,最苦 的是砍完后,要把一棵棵树拖到山下,往下拖完后,还要一次次向上爬,那真是练 腿劲儿,这儿的山虽不高,但邪陡。别说砍树、拖树,就是空手走两趟,也累得差 不多了。

  才过几天,就感到皮金生那双犀利的眼睛总盯着我,想找我的茬儿。为了不让 他抓住辫子,早出晚归,忍着疲惫努力干活儿。他们一天砍50棵,我一天砍120棵。 但谁知道,越玩儿命干,让他越找不着漏子,他越恨我。

  有一次,何参谋检查工作,住在我们包。早晨天刚蒙蒙亮,皮金生就爬起来吆 喝“起床!起床!”

  我瞧不起他这毛病,当官儿的一来,比平时早起两个小时。

  没人理他,大家继续睡觉。野外生活,什么活儿不干,都觉得累,何况抡了一 天斧头。 见没有反响, 他很不高兴,爬起来,首先走到我跟前,用脚当当踢我: “起床,起床!”

  我说:“你别踢。”

  他又使劲踢了我一脚,喝道:“谁叫你不起的。”我一下子跳起,习惯地操起 拳头,瞪着他。

  他愕然了一下,冷笑道:“哎哟,火儿倒不小,你想干吗?”

  我狠狠地瞪着他。何参谋赶忙起床,把我们劝开。

  吃完饭后,我扛着自己的大号斧头,独自上山。让他对何参谋说我的坏话吧。

  晚上回来,何参谋已走。皮金生当众指着我说:“你别穷狂,指导员、赵干事 都说了,你要不老实就批斗你。”

  我默默无语。干了一天活儿,累得要命,没精神和他吵架。吃了饭后,沉重地 倒在自己行李上,闭目休息。

  努力琢磨他为什么对我越来越横?可能平时不对他唯唯诺诺,从没一口一个班 长的叫,没帮他在新来的小知青面前建立权威。还有聊天时,跟他辩论过,不满意 他老说我傻……他可能感到了所有这些批斗会都没有改变了我,基本上还是那个林 胡,而他却随着我的地位变化,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这种改变,使他恼火,不 把我搞臭,他就不自在,不把我整趴蛋,他班长的威风就不抖。

  当着何参谋面跟他顶,更深深地伤了他的自尊。刚从团部回连时,他还给过我 几个沙果吃,却这等恩将仇报,不知好歹。

  刘福来、大傻等几个天津小青年,一天到晚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平时说 话,十句有七句是假的。互相比骂,看谁骂的花哨;互相比骗人,看谁把谁蒙住; 互相比漂亮,看谁能被姑娘多看一眼……干活无精打采,但一提起玩弄人却精神振 奋,富有创造力。

  一次,刘福来和大傻打赌,大傻输了。刘福来等几个人就按住大傻,把裤子扒 了,用细绳拴住他老二,然后牵着一丝不挂的大傻,在蒙古包外面转圈,大傻稍不 老实,刘福来就使劲拽绳子,把个大傻勒得惨叫,差点给老二拽下来。可惜没照相 机,若把这场面拍下,一定有人会出高价收藏。

  大傻虽然又高又壮,却怕痒痒,只要一隔肢他,就瘫成一摊泥,笑得涕泪交流, 在地上团团打滚。所以瘦弱的人也能制住他,成了大伙儿玩耍对象。

  耍嘴皮子成了他们每天早上睁开眼所要干的第一件事,一直到晚上临睡前,这 几张嘴皮子就不带停的。什么“放辘辘”、“磨豆腐”、“公共汽车”、“老汉推 车”、“马下骡子”……等等,那五花八门的下流话,丰富别致的词汇,灵活巧妙 的隐语,比庄子的《逍遥游》还深奥费解。

  论嘴茬子,刘福来确实一流水平。他把骂人当成一种生存本领来学习,天天没 事就练,跟人一来一往,对骂如流。他说的那些话,不单词儿新鲜,而且出口极快, 高频率,同一时间,骂人的话比别人要多好几倍。

  有一次,他骂我妈是“水车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连里的水车马成天拉水 车有啥不好的?后来才知道,刘福来老偷偷骑它。

  甚至连广播员的便宜也要占。打开半导体,只有听到“爸爸”、“爷爷”,这 小子就要答应一声。

  跟人对骂时,他的快速反应就像乒乓球运动员打近台快攻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对于他来说,会骂人就是风度,就是智慧,就是引以自豪的才能。

  他们都是七零年的初中生,文化革命中长大的一代。

  唉,头疼死了,我实在没法子跟他们搞好关系。终日和这些天津小痞子住一蒙 古包,真像跟蝎子、蚯蚓、蜈蚣、毒蛇挤一块。

  焦急中,又给母亲写信,请她帮我摆脱眼前的困境。

  妈妈:你好!

  我给你写了许多信,都没见回音,不知你近况如何?

  目前,我正在远离连队百里的深山中伐木,准备今年大规模营建。周围是一帮 不读书,不看报,就会胡打乱闹的小坏孩儿。班长也对我百般挑剔。跟他们一点儿 也合不来,矛盾很深。我把所有时间,所有力气都用在干活上了。回来一躺,什么 话也不说,讽刺挖苦还是接连不断。连我的厚嘴唇、尖脑袋也成了他们的取笑对象, 真是痛苦难耐。我很发愁,还得在这干一个月。

  妈妈,你帮我活动活动,快点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吧。我确实不是反革命,好 妈妈,求求你了,我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你发发善心吧!

  你的儿子日夜渴望着。

  小胡6月X日

  这天早晨,雷声隆隆,乌云密布。山谷里雾气腾腾,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吃过早饭,扛着斧头,带着两张饼上山了。途经九连蒙古包时,一个不认识的 知青对我说:“要下雨了,还去呀?”

  我点点头。哪怕在大雨里干活,也不愿意在蒙古包里被这些小痞子开涮。

  到了地方,拉开架势砍树。咚咚咚的伐木声,震碎寂静的山林。天色越来越暗, 不一会儿,大雨就瓢泼般下起来,树林里一片沙沙响。片刻,从头到脚全被淋透, 衣服一片片紧紧贴在肉上。

  擦擦脸上的雨水,继续干。这么凉快,特出活儿。咚咚咚,我那特号的大板斧 发挥着威力。碗口粗的杨树,一斧头一棵,桦树难砍一点,两斧头也解决问题。雨 水落在树叶上的簌簌声几乎淹没了斧头的呼啸,全身浸在凉润润的雨水非常舒服, 别有一番滋味。

  白茫茫的水汽在山谷中弥漫,低低的阴云埋没了山顶。大雨浇灭了炎热的暑气, 苍茫的山林一下子变得那么昏暗阴凉。我的斧头所向披靡地砍着,在哗哗的大雨之 中砍着。约摸到了中午,该吃饭了。提着斧头钻到一棵粗大的桦树下面,坐在湿淋 淋的树根上,从屁股底下,一下子蹦出十来只小癞蛤蟆,慌慌张张逃走。

  我一面吃着被雨水浸软的大饼,一面欣赏着雨中林海的景致。雨水从脸上流下 来和饼一块咽进肚。双手长时间被雨水浸着,起了发白的褶皱;湿裤子贴在大腿上 往下滴嗒着水;那温凉的雨水钻进大腿根,碰着老二,挺惬意的。

  吃完饭,坐在大雨里,胡思乱想起来。不由自主又让女的占据脑海。

  刘福来、大傻、老穆等小知青最经常的话题是和女人干那事。一谈起这,劲头 十足,百说不腻。一个个细节,讲得有鼻子有眼儿,好像实践过。这些赤裸裸的叙 述,特能煽起人的欲望。我即使被专政,生理器官照样运转,不能不受影响。

  爱与被爱,并能享受一下所爱的肉体那是何等的美丽甜蜜甘芳!

  反革命也是人,终日被冷遇,被歧视,实在比常人更需要温暖,更需要爱。

  在滂沱大雨中,我幻想着能从密林深处走出一个身披白纱的娉婷女郎,姿容秀 丽高雅,就像母亲房间里挂着的那幅油画“月夜”里的少女。

  此时此刻,如果天下有一个姑娘肯把爱情奉献给我这个反革命,这个躲在桦树 底下的落汤鸡。哪怕她有6个手指头,一脸坑,狐臭呛人,我也要忠心赤胆去爱!

  不由自主想起了韦小立,她现在干什么呢?还在草原上孤零零地放一群猪?或 是背着大筐捡牛粪?看见张勇的相片后,就觉得像看见了她,眼光都是那么单纯, 面庞都是那么圆乎乎,头发都是小刷子。

  记得有本书说:一个藏族女农奴从没吃过糖。某次扫地时,捡了主人的一块糖, 偷偷藏起来。平日舍不得吃,每次只含一下就吐出来包好,一块糖她吃了整整一年。 韦小立的身影就是自己挨整生活中的糖块。只有在最苦最累的时候,才小心翼翼想 她一会儿,尝尝甜味儿,快乐快乐。

  茫茫林海低声沉啸,随着风声、雨声、树叶声,又传来孤狼的长嗥,孩子哭一 般,声音粗朴哀怨。森林里更阴暗了。

  在沙俄,十二月党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还有些贵妇抛弃豪华生活,到冰天雪 地的荒野寻找自己的爱人;可是在中国的内蒙草原,有谁会到这荒山沟里找我呢? 连亲娘都不理我,批判我!别做梦娶媳妇了,我嘲笑着自己,站起来,向树林深处 走去,湿湿的解放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咚,咚,咚……又干起来。雨水顺着鼻尖、下巴、耳朵等处滴嗒滴嗒地往下掉, 老挡住视线。

  回到蒙古包,我大口大口地吃着干饼。

  “嘿,你这十五块六的伙食费可不亏!”

  “亏了哪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操,这样的人别多,只一个,炊事员就倒了八辈子邪霉。”

  “傻逼揍性,你吃多少?在你们家也这么狠吃吗?”

  “猪!”

  在这样的气氛下,只要一说话就得和他们吵架,干脆装听不见,继续埋头猛吃。 如果我机灵,说点自贱的俏皮话,逗他们笑笑,或许会缓和一下与他们的关系,可 偏偏我的嘴笨,毫无幽默感。只会用不理睬的政策。

  晚上,刘福来绘声绘色他讲他在团部医院,怎么偷看蒙古姑娘生孩子。所有的 人都好奇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聊到很晚,各人才钻进自己被窝。接着又是互 相玩笑,对骂。大傻嘲笑道:“福来支帐篷罗,支帐篷罗!”

  “支了。支你脑袋。”

  “操你妈,想谁呢?”

  “你猜。”

  “大天鹅?”

  “放屁。”

  “王英英?”

  “扯蛋,我想韦小立!”

  像过了电一样,我的心哆嗦了一下。

  “操,她有啥好的,脖子那么短,下巴快顶着胸脯,大瘪脑袋有半截埋在肩膀 里。”

  “韦小立多作流!小脸蛋多嫩!”

  我蒙着头,装作睡觉,不理睬他们。

  “操,作流个屁!一副死鱼相。”

  “哼,她断了一条腿,瞎一个眼,我也跟她好。”刘福来话中有话地说。

  这是我过去在日记里写的话。可能指导员公开给念了,被他记住。

  “倒贴我也不要。”大傻笑嘻嘻说。

  “算了,我也不敢要,有人该吃醋了。谁要韦老二?谁要韦老二?”刘福来冲 我喊。

  “韦小立”三个字对我来说,神圣不可侵犯,他们却如此放浪地蹂躏。我用皮 得勒蒙住头,努力压抑着心中怒火。

  “林胡,你要不要?只要你脑袋再尖点,嘴唇再厚点,脚丫再臭点,那就更招 人爱了,她保准跟你。”

  “滚蛋!”气得我大吼一声。

  这帮小青年欢呼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天是1971年6月30日晚, 建党50周年的前一天。我终于睡着了,做了一个热 血沸腾的梦,梦见了1967年去越南。难忘啊,那场艰苦的跋涉。我们高唱“解放南 方”,在密林中向南挺进。激昂雄健的旋律,飘荡在十万大山的峡谷;五星红旗在 飘泼大雨中显得更加鲜红美丽,昔日同学们的身影温暖着自己的心。王佑、刘金生、 王球、高宜……

  早晨,天还昏黑,皮金生的声音把我从梦中惊醒:“起床!起床!”别人都没 反响,我却被迫爬了起来。想到自己今天的处境,真想痛哭一场!

  红卫兵——反革命——荒山里劳改。

  昏暗的蒙古包里,只从门缝透进一点青光。皮金生敲醒了这个,那个又睡过去, 气得他逐个掀被子。

  这是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50周年纪念日。

  吃完早饭,扛着大斧头上山了。现在,离蒙古包近的地方,树都砍完,干活的 地点越来越远。我翻过一道梁,进入另一条沟,走了大约10里地,天已大亮。

  这边的草有一人多高,到处能看见野猪卧过的痕迹。还有一截截灰白色的粪, 撅子老粗老粗,不知什么野兽所拉,弄不好是熊。

  脚踩在地上,软软的。青草下面全是枯枝烂叶,足有一尺厚。高高的茅草中玉 立着一丛丛鲜艳的杜鹃花和芍药。

  这片树林好密,太阳光根本射不进去,显得阴森森的。挥舞着大斧头,奋力猛 干。那几乎插不进脚的树林,一会儿就被我开辟出了一块空地……越来越大,累了 时,只要想想刘福来的那张孩子脸,胳膊就增添了许多力气——只当这些树是他的 小细腿。

  不知什么时候,附近突然传来狼叫,声音这么近,不出半里以内。平时我很爱 听狼叫,觉得特悲凉,有诗意。此时却没心思欣赏,因这条沟偏僻,人迹罕至。心 里开始紧张,老怀疑四周幽暗的密林里有狼的眼睛在窥视自己……可不能让狼咬死! 周围十来里就自己一人,要一下子冲出几只狼,真得小心,我赶紧站在空地中间, 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油石磨斧头,并不时四周环视。脑子里思考着怎么抡斧头,劈 死向我扑来的的狼。一只好对付,就怕一群。

  明知道当地狼很胆小,见了人就跑,从没有听说过狼咬死活人的消息,可还是 害怕。万一这狼很饿呢?万一这狼有狂犬病呢?万一他们是一群呢?

  过一会儿, 一切都安静了。原计划砍300棵,向党的生日献礼,可坚持砍了一 会儿, 总提心吊胆,生怕从背后冲出两只狼咬住我脖子。最后干了差不多250棵, 没心再干。

  听林场的同志说,这一带狼不少,主要是吃狍子,他们出门都带枪。

  微风吹来,野草晃动。走出树林,要穿过一大片茅草,才能上路。当我趟着茂 密的茅草时,前方的草丛中突然“哗啦啦”响起来。我大吃一惊,双手攥紧斧头, 全身紧张得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见两条土灰色的狼一前一后,窜向树林。我大 吼一声,追了它们几步,但它们像离弦之箭,转眼就消失在林海里。

  回到蒙古包,大傻递给我一封信,呀,是妈妈来的。

  小胡:

  来信收到。直到现在,你还目中无人,跟周围同志搞不好关系,实在危险。要 想改变你目前的处境,只能靠你自己老老实实改造思想,别人谁也救不了你。我再 苦口婆心劝你一次,希望你不要当耳旁风,否则你的结局比现在还要糟。今后,你 要是再打架,就不要再理我,我坚决不要你这个儿子!

  杨沫x月x日

  这么说母亲并没有真和我断绝来往!只要我不打架,她还认我这个儿子。心花 怒放!

  正高兴时,刘福来带着一股浓浓的雪花膏味儿,从林场女卫生员那儿回来。

  “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他大声问,一副对下等人的口气。

  “干完了就回。砍够了数,早回来一点怎么了?”

  “班长去罕乌拉买马靴,走时,让我临时负责。”

  哼,到女卫生员那负责去了!我厌恶地问:“你干了多少活儿,管我?”

  “操,你是反革命,监督改造!谁都可以管你!”

  “滚蛋!”

  “你忘了撅着腚坐飞机了吧?操你小妈妈的!”

  “操你妈!”

  “操你妈杨沫!”

  我攥紧拳头向他走去,大傻拦住我。

  “操你妈杨沫!操你妈杨沫!”他跳着脚骂。

  “有种,你到北京操去,敢吗?”

  “我操你妈的妈!操你杨沫一家子!”

  啊,我最亲爱的妈妈,许多外国人都十分尊敬的妈妈,周总理曾接见过的妈妈, 却被这样一个小痞子指名道姓地骂。

  “***球货,滚蛋!一边去!”我狠狠地吼着,手里捏着母亲的信。

  “好小逼孩的,你留点神!”刘福来用手指着我威胁道。

  碰见狼,早回来一会儿,就有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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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姓名学研究会 邵伟华 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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